【亞太博物館連線專欄】在美術館中做個發現者,漫步在前衛藝術史的共時星叢

Be Discoverers in Art Museums: Stroll Through Synchronic Constellation of Progressive Art History

在美術館中做個發現者,漫步在前衛藝術史的共時星叢
Be Discoverers in Art Museums: Stroll Through Synchronic Constellation of Progressive Art History

 

楊逵:「真正鑑賞藝術的是一般大眾,只有少數人能理解的並非藝術……」

在《日曜日式散步者》中,曾引用這段話,似乎非常呼應這個展覽帶來的效應。許多人進入2019年國立臺灣美術館舉辦「共時的星叢:『風車詩社』與跨界域藝術時代」大展時,最無法適應的莫過於對作品說明的不在場性,不僅是完全沒有個別作品的創作理念或媒材說明,連作品名稱與年代都消失,只留下一連串沒有線索的編號與對照表,供觀者自行連連看。如果我們從未關注與書寫所謂的「藝術史」,那這些作品說明與藝術作品之間的存在關係代表什麼?失去文字解說的圖像或物件本身,對觀眾的理解程度是否造成影響?特別是對藝術認知呢?

關鍵字:日曜日式散步者、風車詩社、超現實主義、前衛藝術史、不在場性、展示設計

Taiwanese writer Yang Kui had said, “The public is the real ones who appreciate art, and art would not be art if only the few could understand….”

In the documentary “Le Moulin”, it cites the words above, and these words seem to respond to the effect generated from the exhibition. As visitors walk into the galleries of “Synchronic Constellation: Le Moulin Poetry Society and Its Time: A Cross-Boundary Exhibition”, they will feel strange that there are not even a single exhibition label. Not only the creation concept and materials were not marked, but also the title and the age of the artworks. The only things left to visitors were a series of numbers and some conversion tables. Visitors can find what they wanted to see with the numbers and tables. From the way to visit the exhibition, we can think about the following points: If we never focus and write “art history”, then what will be the connection between exhibition labels and artworks? Will the visitors’ understanding especially art cognition be affected when they find the images and objects without textual description?

Keywords: synchronic constellation, Le Moulin, Le Moulin Poetry Society, surrealism, colonization

作者∕攝影:陳沛妤(自由作者)
編輯:田偲妤

 

前衛藝術史的跨國星叢

策展人之一的巖谷國士曾對於星叢作出一番解釋:「美術館中為數眾多的展品就像是散佈在天上的星星,觀眾可以任意連結其中的展品,組合成自己的星座。」如果將展出的藝術家或作品視為獨立星,那組成方式就是觀星者的我們去分解、集合與擴散,星星之間並沒有優越或卑微之分,只有因光年的速度影響其光芒。巖谷國士認為,日本超現實主義與西方發展是同時並行的,而非國際上認知以歐洲國家為主流。更重要的,歐洲國家與日本的超現實主義有高度密切的交流與影響,臺灣則是在日本殖民史之下與超現實主義產生共振。

進入展間中,目光首先被一層層牆板所吸引,接著將視線移到一張張玻璃櫃,走著走著,會發現一些物件,觀察一輪過後大致可歸類出幾個展覽部署方式。例如,牆面上採一面繪畫與一面文字的方式呈現,但這些文字並非如一般展覽設計是為了解釋作品,而採用詩作、短文的方式來增強整體圖像與文字空間的氣氛,這些文字非說明性的功能,而是文字作品的文學性展現。繪畫也並非以單件作品一字排開,而是將中西方於1920至1945年間,介於一戰與二戰間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與藝術作品,以視覺圖像相近似又可對話的邏輯,或藝術家在某時期發展的作品,卻尚未在臺灣被注意到,或走紅之前的作品。之所以被蜘蛛網絡佈局的方式散佈在牆上,不是為了製造隨意感,是要讓你在散步的過程中,重回那些藝術家們曾經在異國、畫室或藝術聚會中,像星叢連結般思索各種可能的風景或人物線索。

展間的作品、文字,甚至參觀動線,沒有明顯的規則。觀者可以在散步過程中,像星叢連結般思索各種可能的風景或人物線索。

 

一旁的玻璃櫃所散發出的光芒,吸引你低頭端看當年的書籍、照片、報導、書信、跨國的身分證明、證書、簡報等,尤其是他們對藝術周邊物件的珍藏,讓你一邊欣賞他們所創作出絕大部分的繪畫作品,一邊細細品味關於他們周遭引起的迴響。在一個擺滿西方經典複製畫並展示著達達宣言的空間前方,有著幾封泛黃的法文書信,縱使字跡潦草,仍可仔細辨識寄件人姓名與地址。即便不懂法文,至少有幾個關鍵字可以找出端倪,例如艾呂雅(Paul Eluard)、安德烈‧布列東(André Breton)與漢斯‧貝爾默(Hans Bellmer)等人在書信末的簽名,大概有些與超現實主義有關的拉丁文單字,而這些信件的收件人都是山中散生。這些資料意味著什麼?如果捨棄藝術史中第三人的再詮釋,暫且放下翻譯隔閡不談,如果我們能直接閱讀書信與文件本身,再與牆上的繪畫交互參照,那我們能從這些藝術家直接攝取到的養分會是什麼樣的效應?

艾呂雅(Paul Eluard)、安德烈‧布列東(André Breton)與漢斯‧貝爾默(Hans Bellmer)等人寄給山中散生的書信。這些資料意味著什麼?我們能從這些藝術家直接攝取到的養分會是什麼樣的效應?

 

在臺灣,甚至整個東亞,因為戰爭與殖民史而在引入西方藝術時,無論是為了尋找議題性或是博物館學式的檔案化與典藏等目的,讓藝術品本身得以被分類與定義各種流派,以致後人認識這些藝術的方式已失去最初的直觀感受,而是仰賴不停的解讀而再詮釋。以至於,大環境的風向讓我們所熟知的藝術史主流朝向西方,對自己的文化總是帶有階級上的觀念或以比較西方之姿看待,尤其是超現實主義。如今,這些東西方(主要是歐洲與日本)相互啟發與激勵彼此創作的原始材料重新攤開並置,雖然以《風車詩社》及周遭人物而言在臺灣的文學史經常被提及,也在近年被幾位學者深入研究,但總是相較主流文學圈更為邊緣,更遑論藝術領域。這些作品、書信記錄、書籍與相關物件,早已不是致敬的說詞來概括臺灣與日本的超現實主義作品,透過此展覽所提出的,是關於東方在全球超現實主義洪流之中同樣具有原創性的藝術價值,具備互為主體的關係。

 

散步在碎形化的影像空間

除了在美術館散步所看到的文件與繪畫之外,無法忽視既巨大又特別的碎形化屏幕,幾乎透過影像包圍了現場觀眾。這些影像分為兩大主題,一大部分來自於紀錄片《日曜日式散步者》的片段,另一部分則是從藝術史中的繪畫、攝影與電影史中的紀錄片、實驗片、劇情片等內容擷取之後再重組。影片展現風格讓觀眾顯而易見的感受到與展場的一致性,縱使是紀錄片卻捨棄教條式與詮釋性的內容,以詩意的文字與影像共譜,觀眾就像是走進實驗片的展場之中,各種影像如星星般飛過眼前。

巨大的碎形化屏幕,縱使是紀錄片卻捨棄教條式與詮釋性的內容,以詩意的文字與影像共譜,觀眾就像走進實驗片的展場,各種影像如星星般飛過眼前。

 

這些充斥在展間的各種媒體:攝影、電影、錄像、繪畫、報章雜誌、書籍等,不僅是詩意展現或文化轉譯,更有許多政治與歷史的隱喻。其中一段影片來自德國導演萊尼‧里芬斯塔(Leni Riefenstahl)拍攝的知名紀錄片《意志的勝利》(Triumph des Willens),記錄希特勒的遊行與各種造勢過程,並以特殊的鏡頭及配樂,讓本片成為電影史上最重要的政治宣傳片。這些歷史看似與你我生活連結薄弱,然而仔細思索現代社會事件,赫然發現美國總統川普的當選只不過是以社群媒體的應用取代了早期盛行的電影或紀錄片的影響力,提醒世人不能忽視這些影像呈現所帶來的歷史反思與跨時空媒體政宣的批判觀念。在臺灣的選舉更能突顯媒體暴力與政治人物的造神運動,讓國家政策被娛樂化與對立化,缺乏討論與分析的空間。

德國導演萊尼‧里芬斯塔(Leni Riefenstahl)拍攝的紀錄片《意志的勝利》(Triumph des Willens),記錄希特勒的遊行與各種造勢過程,是電影史上最重要的政治宣傳片。提醒世人不能忽視影像所帶來的歷史反思與跨時空媒體政宣的批判觀念。

 

觀眾應是發現者而非被引領的論述者

此次展覽除了多媒材之外,更橫跨不同的藝術領域,如電影、文學、舞蹈、繪畫、攝影、雕塑與聲音等,也橫跨政治、歷史、殖民、國家、藝術史與超現實主義等不同脈絡的交互討論。在歐洲、日本與臺灣之間做平等對話,這些共時的星火以不同的視覺或文字形象在展間中竄出,而策展人孫松榮與導演黃亞歷刻意強調引導而非傳統導覽解說的方式,激發對作品的直覺與情感連結,觀眾應是發現者而非被引領的論述者。「共時的星叢:『風車詩社』與跨界域藝術時代」此一展覽對於展示方式的突破,縱使讓慣性被文字引領的觀眾無法適應,但若能拋下過去對藝術相關議題的各種既定印象與包袱,以散步的方式在展間中被各種藝文事物環繞,無論你對藝術史或超現實主義瞭解程度如何,至少能在此次展覽中發現新的觀點。

此次展覽除了多媒材之外,更橫跨不同的藝術領域,如電影、文學、舞蹈、繪畫、攝影、雕塑與聲音等,也橫跨政治、歷史、殖民、國家、藝術史與超現實主義等不同脈絡的交互討論。
楊逵:「真正鑑賞藝術的是一般大眾,只有少數人能理解的並非藝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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